老人當自強

老年人的心境會隨著身體的孱弱無力而顯得徬徨無助，大多認為該是輪到子孫們來照顧和盡孝道的時候了；但時代不同，孩子們為生活打拚的腳步，緊湊到自顧不暇，很難有閒暇來無微不至地看顧蒼老的上一代人。

那麼孤獨的老人，只有窩在家自憐自嘆嗎？

我最近搭了兩晚的長途火車，頭一回實現了獨自遠行的夢想。我懷著稍微不安的心理，搭上火車，遇見了一位年過八十的老婦人。她孤獨地坐在一節提供旅客休閒的車廂裡，面對潔亮的窗戶，遠眺著急逝而過的風景，樣子嫻靜而端莊。我們兩個孤單的人碰在一起，互相作伴，漸漸地聊了起來。

我很驚訝地發現，她戴上眼鏡，仍然看不清眼前的字體，需要用放大鏡才能勉強看到，對遠方的物件和顏色的辨別也模模糊糊。她每個鐘頭都需要點眼藥水，來防止視力更加惡化。她的座椅下有一個大布袋，裡面裝了好幾個顏色不同的小塑料袋，她無法清晰地檢視袋子裡的物品，但可以藉不同色彩的袋子，來記憶裡面放的是錢包、衣服或是藥品。還有她的左腳膝蓋關節開過刀，尚未完全復原，需要柺杖才能走得安穩。

我們一起在餐廳吃午餐後，回到各自的車廂休息，我看她兩手拿著柺杖和布袋在晃蕩的車上行走，很不安全，建議她扶著我一起走，她拒絕了。她說我幫得了她一時，但幫不了她永遠，她的日子要靠自己走完，她的堅忍和毅力讓人折服。

我很好奇地問她，為何一人由洛杉磯搭火車到德州？她說要在這裡停留一天和親戚會合，轉另一輛火車到亞特蘭大，參加她老哥哥的葬禮。她原本在聖安東尼奧長大，婚後搬到洛杉磯，丈夫很年輕即過世，她一直寡居在租來的公寓裡，唯一的兒子住在東岸，兩人很少見面。她工作退休後就不再開車，經常搭公車找朋友或看醫生，年紀大了才定期走路到附近的農夫市場，採購簡單的食品或買外賣的餐點果腹。

她是虔誠的基督徒，很多年不上教堂了，每天在家自修，從收音機裡聽取福音，日子過得平靜自在。她的思路敏捷，記性很好，未曾抱怨孤獨的生活中，沒有親朋的照顧。

火車在第三天的清晨五點到達目的地，她不想讓親戚犧牲太多的睡眠，先在火車站裡喝咖啡吃早餐，等到天亮了才通知接車的人來會合。她獨立自助和不怨不艾的進取人生，讓我相當佩服。

她讓我感受到，人的心境不在於年齡的大小，而在於自立自強的勇氣和毅力，她活得自在，活得有尊嚴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