趁著回台參加校友會旅行,我順便回到屏東老家去看望弟弟。弟弟單身,退休後一個人住在我們老家的空軍眷村。他說,眷村的老房子到年底就會給政府收回去了,他們會搬到新的公寓去。住了一輩子,眷村已老舊不堪,弟弟很期待搬新家,這次我回屏東就是要和老家,以及我的童年道別。
老家只有日式的門窗還是我小時候的樣子,裡面經幾次裝修,全變了樣。小時候幾個姊妹說悄悄話的小小臥房,變成儲藏室;以前鋪著榻榻米,讓弟弟妹妹滿地翻跟斗的日式大客廳,現在變成了一個小小的起居間。兒時歡樂真是斯樂不可捉。
回到屏東,我不要弟弟請我吃大餐,要求他帶我去吃朝夕思念的勝利路市場眷村美食。在舌尖上找回小時候的記憶,以安慰遊子之情。
離開屏東以前,弟弟告訴我,有一樣東西,若是我能帶回美國他就給我。要不,他就趁搬新家時扔掉。打開壁櫥,我看到一個好大的、長方形的漆木箱子,兩旁有銅把手,中間有個厚重的銅釦。這大箱子是七十年前爸媽結婚時在上海買的,裝滿了他們的家當,隨著爸爸在空軍的服役,駐紮成都、西安,然後遷徙到台灣。
我小時候媽媽一直把它放在家裡日本式的壁櫥,裡頭裝著媽媽的駱駝毛大衣、爸爸的飛行衣和皮夾克,還有一些媽媽捨不得用的旗袍料子。偶爾媽媽打開它來,箱子散開出那濃濃樟腦丸的味道,揮之不去,它是我童年的記憶之一。現在弟弟居然想把爸媽如此珍貴的遺物扔掉,叫我心疼不已,連忙請他按兵不動,待我回美國以後再想辦法。
回到加州後,我趕快向老朋友政平兄請教打聽,如何把這個箱子運回來?立棋嫂聽完原委,馬上就說這事包在他們身上。原來運這箱子的包裝還需要釘置木頭外殼,這些外殼的木材還得經過防白蟻的特別處理步驟,才能進入美國,這些事都是政平兄嫂交代在台灣的運輸公司做好的。
每一個步驟政平兄嫂都仔細地替我打點,讓我放心,而且他們堅持不肯收任何費用,讓我感激不已。過了一個月,箱子運到了。我把它放在客廳,把兒子和媳婦都叫回家,看爺爺奶奶留下來的骨董。
當我撫摸著它光滑的箱面,想到先父母的遺物能如此順利地漂洋過海,由我保管,以後還要傳諸子孫。這個箱子有我對先父母上一代親情的思念,有我這一代對朋友珍貴友情的感謝,還有下一代的兒子們,能夠觸摸到對從未見面的爺爺奶奶的遺物的追思之情,它真是一個傳家之寶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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