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光的隧道 by 曾問機

時光的隧道 by 曾問機

少時在學校裡念書時，常念到描寫時光的文詞，如「日月如梭」、「時不我予」等等，雖然意義淺而易見，但是心境的領受可說是全然皆無。如今等到垂垂老矣，才能真正體會這種意境。
我四十幾年前在田納西工作時有一個同事，非常熱心，他有一個兩百畝左右的農場，常邀我們全家到他家做客。我們都是三十幾歲，他的小孩與我的小孩年紀相當，很玩得起來，而且我太座給他們燒幾個中國菜，他的孩子們都覺得很新鮮。因為當年在田納西保守的鄉下，中國人少之又少，他的小孩看我們就像看太空人一樣。
幾個小孩常一起在農場草原騎馬，我的小女兒才四歲，每次騎馬都要我同事抱坐在馬鞍上，以策安全。以後他被調到阿拉巴馬當主管去了，我們仍常透過電話聯絡，但慢慢地聯絡也斷了。
幾年前有一天，我忽然接到他的電話，非常驚喜，他卻哽咽地說不出話來。原來他因為長年吸菸，又有遺傳性糖尿病，身體一直不好。他到田納西大學醫院做全身掃描，我小女兒剛好在田納西大學醫院做放射線醫師。
他說他被推進放射線室後，有一個穿白衣的女醫師進來自我介紹，說她的名字叫珍妮絲曾，並給他解釋各種操作。他說他忽然心血來潮，問她認識不認識維克多曾（我的洋名），當我女兒告訴他，那是她的父親時，他忽然激動得熱淚盈眶，話都講不出來了。他不能相信，當年抱坐在馬鞍上的小女孩，忽然出現在他面前，變成他的醫生，感覺好像做夢。他檢查後確診肺癌，沒多久就去世了，他去世前我們還吃過幾次飯，當時都有當年的感慨。
我曾回過台灣老家多次，每次都像走過時光隧道。我在嘉義中學上學時，與兩個同學常到彌勒寺附近的溪裡游泳，我們是冬夏不分，差不多每天下課後必到，所以被同學們叫做蕭（瘋子）三劍客。有一次我回台，哥哥特別陪我回嘉義故鄉去拜訪親戚，我們也到以前上學時常遊蕩的地方，走過嘉中後面的諸羅山，當年的楊桃果園現在已是高樓林立的街道。
哥哥帶我到彌勒寺去拜拜後，我要他帶我到以前常游泳的地方看看，他說剛剛我們一起走過的橋就是以前的吊橋，原來吊橋已被鋼筋水泥大橋所取代。那兩個同學一個是退休的台大農學院教授，另一個在上大學時，就因交通事故而壯志未酬先走了。往事一幕幕襲上腦海，真讓我有點英雄淚沾襟的哀傷。